周文婧编译

【文献来源】Kelkitli,Fatma Asli, “Small State Foreign Policy in Central Asia: The Cases of Kyrgyzstan, Tajikistan, and Turkmenistan,”Insight Turkey, Vol. 24, No. 4, 2022, pp. 145–66.

一、研究概述

本研究的初步假设是，自然资源禀赋，加上较少的内部威胁和地理限制，为土库曼斯坦更为独立且灵活的外交政策铺平了道路。为验证这一观点，本文主要通过考察独立变量对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外交政策行为的影响来检验这一假设的真实性。在研究方法上，本文运用约翰·斯图尔特·米尔的最相似系统设计（MSSD）方法进行研究，主要涉及内部威胁、自然资源禀赋和地理环境三个自变量。其中，内部威胁包括推翻政府的努力，控制国家机构的斗争，对资源的竞争，以及争夺自治或独立的种族或宗教运动。自然资源禀赋则包括拥有由自然界提供的土地、水和海洋资源。地理位置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外部攻击、难民潮以及犯罪分子和极端分子通过边境渗透的可能性增加了邻国对小国的重要性。

通过比较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三个中亚小国在后独立时代的外交政策偏好，作者认为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相比，自然资源的丰富，较少的内部威胁和地理限制，有助于土库曼斯坦推行更独立的外交政策。然而，过度依赖天然气主要买家可能会令土库曼难以维持永久中立。

二、内部威胁对外交政策取向的影响

苏联的解体和随之而来的独立发生在吉尔吉斯斯坦正努力应对严重民族冲突和政治不稳定的影响之时。1990年奥什事件和日益高涨的民主浪潮引发了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危机，导致阿斯卡尔·阿卡耶夫（Askar Akayev）在当年10月当选为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并推行多项政策。吉尔吉斯斯坦最初的举动是与它以前的赞助国俄罗斯重新建立政治、经济和安全关系。地区发展所带来的日益增长的内部安全问题导致吉尔吉斯斯坦从1990年代末开始在其外交政策中更加重视与俄罗斯相关的问题，囊括巴特肯事件在内的诸多暴力冲突事件，促使吉方加强与俄罗斯的安全合作。此外，俄罗斯还为吉尔吉斯斯坦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提供了支持。

尽管俄吉两国在边界问题、共享水资源的管理以及吉尔吉斯斯坦对其乌兹别克少数民族的待遇上不断争吵，俄罗斯仍然是吉尔吉斯斯坦的主要安全伙伴。莫斯科满足了比什凯克80%以上的武器和军事装备需求，吉尔吉斯士兵在俄罗斯军事学院接受培训，吉尔吉斯军队定期进行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中与俄罗斯同行进行军事演习。2019年3月，吉尔吉斯斯坦还允许扩大俄罗斯在坎特的空军基地。

与吉尔吉斯斯坦类似，塔吉克斯坦在独立后不久就通过成为独联体和集安会的创始成员，重建了与俄罗斯的政治和安全联系。1992年5月的内战进一步巩固了两国之间的安全合作关系。由于担心激进的伊斯兰教潮流在中亚的蔓延可能会“控制”其穆斯林人口，俄罗斯也积极响应塔吉克斯坦的支持与呼吁。此外，塔吉克斯坦将与俄罗斯更紧密的安全互动视为平衡乌兹别克斯坦的重要因素。

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相比，土库曼斯坦在独立后没有经历内部冲突。内部的相对稳定带来了更加独立与灵活的外交路线。其在成为独联体筹备文件的签字国，将俄罗斯定位为战略伙伴关系的同时，加入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的和平伙伴关系计划，但合作范围仅限于人道主义问题和军事人员的培训。除此以外，土库曼斯坦还宣布承担永久中立国的所有义务且不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不允许外国使用现有的军事设施或在其境内建立新的军事基地。

三、自然资源禀赋对外交行为的影响

吉尔吉斯斯坦缺乏重要的能源资源。其90%以上的石油产品和天然气都是进口的，主要来自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由于能源依赖、政府贷款和海外劳工等，俄罗斯在与吉尔吉斯斯坦的关系中具有重要的谈判筹码。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爆发后，俄罗斯与西方国家渐行渐远，这造成吉尔吉斯斯坦在推行多样化政策方面的困难。对莫斯科的经济和安全依赖诱使吉尔吉斯斯坦与俄罗斯保持相同立场。然而，这一决定也预示着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发展将面临一些困难。

塔吉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类似，拥有丰富的锑、金和银矿藏，但缺乏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俄罗斯则满足了塔吉克斯坦60%以上的碳氢化合物需求，并在建造“桑格图达1号水电站”（Sangtuda-1）做出了贡献。对俄罗斯的安全和能源依赖促使塔吉克斯坦选择支持俄罗斯关于克里米亚危机的政策路线。

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不同，土库曼斯坦拥有大量的自然资源。在独立初期，土库曼斯坦依靠俄罗斯天然气业股份公司（Gazprom）控制的中亚中心天然气管道网络出口天然气。然而，由于认识到保持永久中立需要在经济上自给自足，土库曼斯坦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不断努力以确保构成其预算绝大部分的天然气出口路线的多样化。随着2003年4月协议的签署，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成为土库曼天然气的唯一买家。但2008年天然气价格的急剧下降给俄罗斯经济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并进而影响了两国的能源合作。与俄罗斯的能源交易结束后，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立场相比，土库曼斯坦方面对克里米亚问题采取了更加灵活的态度。尽管土库曼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一样，对支持乌克兰领土完整的联合国决议投了弃权票，但它没有签署独联体呼吁西方取消对俄罗斯制裁的联合声明。

此后，土库曼斯坦一度转向中国寻求能源合作，但随着对中国的债务不断增加，以及中国尚未有意愿建设大容量的中亚—中国天然气管道D线，促使土库曼斯坦转向俄罗斯，恢复对俄的天然气出口。拥有全球需求量大的能源资源是小国经济独立的一个重要因素，尤其是在拥有多条管道和不同买家的战略支持下。尽管最近遇到了一些障碍，但这一战略帮助土库曼斯坦在外交政策上保持了永久的中立。

四、地理对外交政策行为的影响

吉尔吉斯斯坦与中国西北地区接壤。吉尔吉斯斯坦支持中国涉疆问题立场，认为这个问题是中国的内部事务。中吉两国还在共同边界组织了联合巡逻，并在新疆举行联合演习，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毒品和武器走私以及人口贩运。此外，苏联时代划界的遗留问题的存在偶尔会给吉尔吉斯斯坦带来麻烦。

塔吉克斯坦与阿富汗之间漫长、崎岖且漏洞百出的边境线仍然是该国最头痛的问题。边境的治安状况很差，是一条主要的毒品和武器走私以及人口贩运路线。在北约削减在阿富汗的兵力以及美国向塔吉克军队提供的武器和军事装备减少之后，该国依靠俄罗斯的军事援助来抵御这些风险。双方先后进行了多次双边军事演习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和跨国犯罪。塔吉克斯坦曾一度在2002年的外交政策概念中设想增加该国的安全和经济伙伴并使其多样化。然而，随着北约在阿富汗的参与度降低以及对伊朗重新实施禁运，该政策不再受到青睐。这种情况加强了俄罗斯作为塔吉克斯坦战略伙伴的地位。

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经历不同，土库曼斯坦参与北约在阿富汗打击塔利班的行动。在塔吉两国开放机场供美国军用飞机飞越的同时，土库曼斯坦对打击塔利班的贡献仍然限于允许美国飞机以人道主义理由飞越其领土并使用阿什哈巴德机场进行燃料补给。到2014年，塔利班和“伊斯兰国”在阿富汗边境引发的骚乱激增，使土库曼安全局势更加复杂。在这些安全事件发生之后，土库曼斯坦决定发展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安全合作。土库曼斯坦从俄罗斯和中国购买了更多的武器和军事装备。俄罗斯还向土库曼斯坦边防军提供培训，双方签署了合作打击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贩毒、洗钱和走私的联合安全合作协议。2021年10月，土库曼斯坦还与塔利班进行了直接接触，以确保两国间基础设施和经济项目的安全。

与大国地理位置相近的小国，如果也能从与大国的经济合作中获益，就可能更容易满足其要求。这一点对吉尔吉斯斯坦尤其适用，对塔吉克斯坦也是如此。由于吉尔吉斯斯坦的领土上有塔吉克和乌兹别克的飞地，它面临着更多的安全风险，这使得它更容易受到大国要求的影响。来自邻国阿富汗的安全威胁使塔吉克斯坦的问题进一步复杂化，并巩固了其与中国和俄罗斯的军事联系。土库曼斯坦认为来自阿富汗的威胁较小，因此在2014年之前一直与中国和俄罗斯保持有限的军事合作。由于“伊斯兰国”和塔利班的威胁增加，与这些国家的军事合作在武器和设备的购买和培训方面得到了加强。然而，土库曼斯坦避免参加任何可能侵犯其中立外交政策路线的联合军事行动或多边军事演习。

五、结语

在制定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外交政策时，经济和安全问题被证明是决定性的。吉尔吉斯斯坦与乌兹别克少数民族之间的严重问题，其领土上不断增加的激进伊斯兰潮流，对能源的依赖，以及与中国西北地区的密切关系，导致吉尔吉斯斯坦与莫斯科走得更近。飞地上的暴力冲突以及塔利班接管阿富汗的现实加剧了吉尔吉斯斯坦对其安全的担忧，这增强了与吉方与俄罗斯军事关系的重要性。因此，尽管中国在贸易和投资数字上超过了俄罗斯，但俄罗斯仍然是吉尔吉斯斯坦的主要政治和安全伙伴。此外，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也不容忽视，因为吉尔吉斯斯坦依赖于俄罗斯的能源供应以及来自这个国家的汇款。

五年内战的破坏性影响，微薄的能源资源，靠近中国西北的地理位置，以及与阿富汗边境的危险状况，都促使塔吉克斯坦向类似于吉尔吉斯斯坦的俄罗斯战略倾斜。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和安全关系是塔吉克斯坦外交政策的另一个重要方面。而塔利班与塔利班关系的紧张可能会促使塔吉克斯坦寻求俄罗斯更多的帮助以加强其边境保护机制。

相比之下，土库曼斯坦内部相对稳定，天然气资源丰富，与阿富汗的关系平静，这使得该国能够遵循中立的外交政策路线。土库曼斯坦将自己与地区争端和全球事务隔离开来，避免参与多边组织。然而，在2017年初，天然气出口多样化政策的失败引发了该国的严重经济困难。除此之外，阿富汗边境安全局势的恶化促使该国加强了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军事联系。可见，只要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出口依赖唯一的买家，要保持其中立的外交政策路线就会有较为明显的挑战。认识到这种情况，土库曼斯坦在塔利班夺回阿富汗后不久就与阿富汗的联系，以确保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的完工，以减少土库曼斯坦对某一市场的依赖。

研究的结果证实了最初的假设。正如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与俄罗斯在政治、生态和安全方面日益紧密的联系像所证明的那样，物质能力匮乏的小国，在内部挑战中试图生存下去，并在离心力和外部风险的刺激下，他们更愿意与大国结盟。而如土库曼斯坦这样的国家，自然资源禀赋是一个小国维持独立和灵活的外交政策路线的主要优势，只要该国保持多样化的客户基础，并将内部风险降到最低。

【编译者简介】

周文婧，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1级研究生。

【校对者简介】

董一兵，山西临汾人，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20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与中国外交，大外交智库研究员。本科就读于长治学院思想政治教学研究部，专业是思想政治教育，期间获得一次三等学业奖学金。硕士就读于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所学专业为国际政治，在读期间连续三年获得学业奖学金。硕士研究生期间发表学术文章一篇。邮箱：dongyb20@lz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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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周文婧

校对：董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