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健  编译

【文献来源】SergheiGolunov,”WhatShouldStudentsKnow about Russia’sEnemies? ConspiracyTheories in RussianGeopoliticalTextbooks,"PONARS Eurasia Policy Memo, No.358, 2015.

一、研究问题及背景

本文的研究问题是：俄罗斯的地缘政治教科书如何通过阴谋论来塑造俄罗斯的敌人？

在俄罗斯,涉及秘密和险恶外部行为者的阴谋论(Conspiracy Theories)广为流传。这些理论中有许多是地缘政治性质的,包括对俄罗斯的敌意，因为它拥有广阔的领土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俄罗斯的东正教文明支撑着或强化了其他的一些理论。这些理论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国际阶级斗争”的概念,而这一概念曾经是苏联的支柱,为苏联与西方不可避免的对抗辩护｡令人担忧的是,这些新理论中有许多已经渗透到俄罗斯的教育领域,它们不仅是为了塑造知识,也是为了获得俄罗斯青年的政治忠诚｡

二、研究方法

作者通过审查俄罗斯高等院校使用的地缘政治教科书来分析这一现象｡首先，利用俄罗斯国家图书馆的在线目录，作者筛选出了61位作者所著的86部此类教科书,然后将名单缩减到44部作品｡其次，通过进一步分析书籍的使用背景,作者评估了其中阴谋论的流行程度,并对最突出的那些进行了分类｡最后，作者从审查的教科书中确定了94个阴谋论案例,并对案例中的阴谋论进行了分析。

三、研究内容：俄罗斯地缘政治教科书中的阴谋论

研究发现俄罗斯的地缘政治教科书的作者大约有一半诉诸阴谋论｡大多数包含阴谋论的地缘政治教科书都将美国描绘成反对俄罗斯的主要阴谋者,因此,美国也是俄罗斯存在､独立和领土完整的威胁｡除了危及俄罗斯的领土完整外,一些理论还概述了其对俄罗斯境内及周边地区的种族和宗教分离主义运动的支持｡自20世纪中叶以来,许多教科书也谴责了俄罗斯境内所谓的“第五纵队”(Fifth Column)｡本文的主体内容为俄罗斯高等教育中的地缘政治、俄罗斯地缘政治教科书中的阴谋论概况，以及教科书中提到的具体的阴谋论案例。

（一）俄罗斯高等教育中的地缘政治

地缘政治和地缘政治理论早已存在于苏联社会和教育中｡然而,苏联时期地缘政治概念被认为是“资产阶级的”或“反动的”，并受到了严厉批评｡苏联解体后,地缘政治研究迅速获得认可｡1993年,使用“地缘政治”一词的学术著作开始出现,该主题也被列为俄罗斯联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高等教育标准｡之后的十年里,地缘政概念扩展到了许多领域｡俄罗斯高校为政治学､国际关系和地区研究专业的学生开设地缘政治课程,而其他专业的学生则开设了历史和政治学的必修课,此类课程都涉及与俄罗斯地缘政治利益相关的问题｡

从2009年开始,最新一轮的教育标准中正式规定了地缘政治和地缘政治主题不再是大学学习的大多数领域(政治学除外)的必修课，但许多教授仍然教授地缘政治的相关知识｡和以前一样,大多数学生通过政治学和历史课程讨论地缘政治话题,无论他们是何专业，而国际关系和政治学等专业的学生则选择专门探讨地缘政治的课程｡除此以外,地缘政治学也包含在许多阴谋论很常见的军事院校的课程中｡在俄罗斯的许多大学,包括莫斯科国立大学在内的许多大学院系名称中都带有“地缘政治”或“地缘政治”字样｡

专门针对地缘政治的大学教科书于1997 年开始出现。根据俄罗斯国家图书馆电子目录的数据，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每年都会出版大约两到三本关于这个主题的教科书。自2009年以来,这一数字已上升到平均每年6-9本,总数接近100本｡最后,该类教科书普及率较高,一些教科书很容易在网上获得,至少其中一些在俄罗斯的每个主要城市和大学图书馆都可以轻易找到。

(二)俄罗斯地缘政治教科书中的阴谋论

谈到阴谋论，俄罗斯地缘政治研究有两个主导趋势｡虽然一些教科书强烈依赖阴谋论,但其他教科书坚决驳斥它们,对这些概念不屑一顾｡还可以观察到一些更温和的趋势:一些作者含糊且间接地暗示了阴谋,而另一些作者似乎支持某些阴谋,但驳斥了另一些｡

包含阴谋论的地缘政治教科书不一定比其他教科书更有影响力,但它们包含了非常受欢迎的内容,比如亚历山大·杜金(Alexander Dugin)、尼古拉·纳尔托夫(Nikolai Nartov)和伊琳娜·瓦西连科(Irina Vassilenko)的那些地缘政治教材｡也就是说,不关注阴谋论的教科书,尤其是卡玛鲁丁·加杰夫(Kamaluddin Gajiev)、弗拉基米尔·科洛索夫(Vladimir Kolossov)和尼古拉·米罗年科(Nikolai Mironenko)的教科书,似乎在大学教师中也同样受欢迎｡

受欢迎的原因在于，一些阴谋论教材的作者在他们的判断中并不挑剔或保持独立——一些人只是引用其他作者的观点,而不试图提供任何批判性分析｡作者认为至少有11位阴谋论教材的作者只是简单地抄袭了别人的作品｡事实上,剽窃可能是阴谋论在俄罗斯学术界传播的最重要方式之一｡在俄罗斯出版教科书是教师职业生涯中的重要一步,但教师的工作量也很繁重,许多省级地区的作者很难获得多样化的研究文献｡因此对于无良的学者来说,剽窃的诱惑是巨大的｡

(三)具体的阴谋论

在作者查阅的教科书中，有94个阴谋论案例。书中提到了七个据称密谋反对俄罗斯的国家，其中包括美国、中国、德国、日本、芬兰、沙特阿拉伯和朝鲜。其他恶意行为者包括七国集团、三边委员会和罗马俱乐部等国际组织，以及一些非正式联盟。在某些情况下，教科书没有明确指出共谋者的名字，但通常暗示美国是罪魁祸首，要么单独行动，要么与西方盟友合作。尽管反犹太阴谋论在俄罗斯很流行，但没有教科书提倡或提及它们(当局可能会阻止此类文本出版)。

在超过四分之三的案例中,使用阴谋论的教科书或明或暗地将美国称为主要的阴谋家。最流行的反美理论认为,美国对俄罗斯构成了生存威胁,并指责美国导致了苏联的解体,试图让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解体,或试图控制俄罗斯的自然资源和经济｡这个“主谋”使用的方法之一是支持国内分裂主义,比如在北高加索地区、其他穆斯林占多数的俄罗斯省份和加里宁格勒这样的地方。一些理论认为,美国正在支持反俄罗斯的“第五纵队”——自由主义者、亲西方的政客和专家,他们游说民众支持美国｡还有一些理论认为,美国通过促进公民活动分子网络在后苏联空间组织“颜色革命”｡其他方法包括在不同地区对俄罗斯开展“有管理的、不定期的”的信息战,宣扬西方价值观是“腐蚀”俄罗斯公民,鼓励从阿富汗向俄罗斯走私毒品,并且联合西方盟友包围俄罗斯｡

在两个案例中，作者引用了俄罗斯民族主义报纸在上世纪90年代广泛传播的假的美国文件｡第一个是“杜勒斯计划”(Dulles Plan),据其所言，该计划是在“第五纵队”的帮助下,通过秘密促进各种邪恶行为来破坏苏联的道德价值观｡第二份文件是1995年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上的一份伪造报告,据说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在会上报告了美国成功摧毁苏联的努力,同时宣布摧毁俄罗斯是美国未来十年的主要任务｡可以说,这些行为可以强化国内反美的意识｡

其他一些理论认为,美国的共谋者打算吞并俄罗斯的各个领土,例如加里宁格勒(德国)、有争议的千岛群岛(日本)以及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中国和朝鲜)的土地｡为了达到目的,阴谋家们采用了不同的解释方法:中国和朝鲜更喜欢人口扩张,而德国和日本则主要诉诸于在目标地区增强经济和文化影响力｡据称,一些阴谋者支持基于种族和宗教的分离主义运动,例如芬兰支持芬兰乌戈尔人,沙特支持俄罗斯境内的伊斯兰激进运动｡

最后,一些教科书提到国际组织和非正式工会是可疑的阴谋者,且这部分阴谋者通常由美国及其盟国控制｡其中一本教科书“揭露”了一个看似中立的国际组织所倡导的险恶政治计划｡该教科书提到了罗马俱乐部组织,该组织建议到2010年将俄罗斯人口减少到5000万｡有人暗示,这一建议反映了某些西方敌人的意图,而教科书却没有提到这些敌人的名字｡另一本教科书的作者写道,三边委员会仍然控制着世界各地的总统选举,高级职位的候选人必须事先得到美国国家安全局的批准｡

四、结论

俄罗斯教育当局倾向于将地缘政治（以及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利益）视作大多数学生应该学习的科目｡与此同时,地缘政治的研究和教学往往倾向于与关于外部敌人的阴谋论联系在一起。在这些阴谋论中,美国是“第一阴谋家”｡近年来,地缘政治阴谋已成为官方政治辞令的主流趋势,有影响力的反西方主义者提出的一系列理论，作为后苏联时代俄罗斯“新”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需要教给俄罗斯年轻人｡

提及阴谋论的地缘政治教科书，在数量和影响力上，与拒绝这种理论的教科书相当｡许多教科书作者声称,他们缺乏科学的方法和理由,将这些理论置于非学术领域｡这两类教科书在俄罗斯各地的图书馆都能找到,也可以在互联网上下载｡这两种类型的教科书都被老师和学生广泛使用,而不断出现的剽窃问题使理论与事实更加混乱。

其结果可能是双向的:在俄罗斯学生和教师的手中,地缘政治教科书可能严重助长阴谋主义世界观,也可能会挑战和削弱它们｡不幸的是,如果俄罗斯政治目前的意识形态趋势持续下去,我们可以预期这种平衡将会倾斜,因为反西方阴谋论的教科书将得到更多的“官方”支持和资助,而拒绝阴谋论的教科书将在出版和发行的道路上遇到障碍｡

【编译者简介】

宋健，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2级硕士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安徽财经大学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行政管理系。曾获得国家励志奖学金两次，安徽省优秀毕业生，校级一等奖学金五次。2020年获得安徽省第九届挑战杯省级银奖。2021年获得第二届“哲寻杯”华东区模拟政府与沙盘摸底一等奖。研究兴趣为：中美关系、大国外交、中亚地区治理。

【校对者简介】

万雪妮，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0级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行政管理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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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宋健

校对：万雪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