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金 编译

【文献来源】Enayatollah Yazdani,“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An Emerging Venue for China’s New Diplomacy”,China Quarterly of Inter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 Vol. 6, No. 4, 2020, pp. 1-25.

一、引言

过去几十年来，国际体系最重要的发展之一是中国的崛起。经过四十年的持续发展，中国已从一个低成本的“世界工厂”转变为一个先进技术领域的引领者。中国不断增强的战略投资和持续的外交活动表明，它的目标是在未来几年里在全球事务中发挥更大的领导作用。为此，中国不仅试图加强其在现有地区和全球机制中的地位，还推出了自己的倡议、计划和项目以巩固和改革当前的国际秩序。在众多的多边机制中，上合组织是唯一一个在成立、扩大和运作中最能展示中国在地区和更大范围内宏伟目标的平台，中国也一直努力使自己的地区和全球愿景与上合组织议程保持一致。

本文探讨了中国在不断发展和扩大的上合组织中的利益和作用，并分析了这个成立仅20年的相对年轻的国际组织是如何帮助中国稳定周边地区、保持议程同步以及实现在世界舞台上的愿望的。本文首先回顾了中国的经济崛起，以及中国如何将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转化为更大的国际影响力的过程。其次探讨了上合组织的演变及其在政治、经济和安全方面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再次详细分析了上合组织在中国战略规划中的作用，以及这个不断演变的组织如何帮助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和区域经济一体化。最后指出了上合组织在地区和世界范围内发挥更大作用之前还需要应对的一些挑战。

二、中国的崛起以及对提升影响力的追求

20世纪70年代“改革开放”计划使中国走上了经济快速增长的道路，并使其从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转变为一个全球强国。特别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及在2001年实施了“走出去”战略后，中国扩大了在全球范围内的经济足迹。事实上，中国凭借成功的经济发展，已经成为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等新兴经济体以及一些欧洲国家的主要贸易和合作伙伴，中国的跨国公司现在也已经完全融入到全球供应链和价值链之中。

随着经济影响力和军事力量的不断增强，中国也在寻求扩大其在世界舞台上的声音，加强在联合国安理会、世界贸易组织和东盟等地区和国际组织中的地位。但在这些多边机制中，上合组织对中国而言意义非凡。原因在于，像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和世界银行这样的世界性机构早在中国加入前就已存在，尽管近年来中国在这些机构中的影响力稳步增长，但中国仍难以影响这些组织的议程或为中国的重大提议争取到足够支持。而上合组织无论是在解决成员国边界争端，还是在促进经济一体化和抵御外部干预等方面，中国都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此外，中国还努力使上合组织的议程与中国主导的“一带一路”、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倡议保持一致。与其他成熟的国际机制相比，上合组织算是一个年轻的国际组织，尽管如此，其近年来的演变和议程却体现了中国政府致力于构建一个更加公平和更加均衡的国际秩序的理念。

三、发展中的上海合作组织

1996年，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成立了“上海五国”以解决边界争端和遏制分裂主义运动。随着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俄罗斯等国边界争端的相继解决，2001年6月15日，上海五国将成员国资格扩大到乌兹别克斯坦，这六个国家共同签署了《上海合作组织成立宣言》。上合组织的成立对所有利益攸关方而言都是有益的。正如上合组织秘书长弗拉基米尔·诺罗夫（Vladimir Norov）所指出的，上合组织的建立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个明显趋势，即全球力量平衡的重新分配，特别是在亚洲-太平洋地区日益加强的新的发展中心。长期以来，打击“三股势力”一直是上合组织的重要任务之一。比如设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地区反恐机构，作为一个专门性的反恐机构，它建立了广泛的恐怖主义网络数据库，用以收集、分析和分享相关信息，并协调成员国开展反恐和应急演习等行动。在经历扩员之后，上合组织已具有正式成员国、观察员国、对话伙伴国等多层架构，是欧亚大陆上最重要的政治、经济和安全机构之一。

最初，上合组织侧重于建立信任和解决安全问题，现已演变为一个旨在促进成员国在政治、安全、经济、贸易、文化和能源方面开展互利合作的地区实体，这种演进离不开“上海精神”的凝聚作用。“上海精神”的特点是相互信任、平等、尊重文化多样性、互惠互利、共同协商、追求共同发展和利益，这是一个宝贵的文化资源，展现了相关国家对和平、稳定、主权和发展的共同诉求。上合组织成员国也将进一步加强团结，积极参与全球治理和多边主义，反对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对经济合作给予更多的战略关注，并且呼吁通过更好地利用中国主导的“一带一路”倡议实现更紧密的经济一体化。但是，新冠肺炎疫情的流行及其对整个世界经济的影响，造成了自2008-2009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最严重的危机，甚至在一些国家造成了政治动荡并且引发了安全问题。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边境也被迫关闭，能源生产、贸易、工业、旅游和运输产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为有效应对这一情况，上合组织试图在团结成员国的基础上，相互分享经验和重建经济，共同防止新冠肺炎的持续蔓延。

四、为新外交搭建的新平台

上合组织的建立和扩大符合中国的利益，也迎合了周边志同道合国家的利益。上合组织峰会后发布的主要文件大多采用了中国的提案。回顾上合组织峰会的宣言和活动，中国也将该组织视为在国际舞台上磨练自身领导能力的工具，中国的官方报刊也将该组织描述为中国探索和实施国际关系新模式的平台。普遍认为，上合组织为中国提供了一个论坛和机制，以便于中国确立和阐明其利益，并以此确立优先事项或合作重点，从而协调周边国家共同参与到这一多边合作进程中来。近年来，中国一直有意识地使上合组织的发展与“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保持一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使中国能够更好地向上合组织成员国投资。随着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贸易额的进一步增长，以及中国有望在未来几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经济体的趋势，上合组织也将成为实施“一带一路”倡议和区域经济一体化最有效的组织和机构之一。

此外，可以看到中国近年来在多边外交舞台中越来越活跃。从联合国到世贸组织，从东盟地区论坛到六方会谈，从博鳌亚洲论坛到上合组织。特别是中国通过上合组织实现了诸多外交政策目标，比如，地区安全曾经是中国政策议程的重中之重，中国通过关注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清除可能破坏政治现状的外部行为者等，使边境地区稳定得到了改善，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上合组织早期对反恐问题的关注。一般来说，中国的周边外交政策有四个主要支柱：一是参与地区组织；二是扩大战略合作，深化与地区大国的双边关系；三是扩大地区经济联系；四是减少区域的不信任和担忧。在此前提下，中国加强了与上合组织的接触，也可以说中国借助上合组织这一平台实现了自身的周边外交目标。

（一）维护亚洲地区稳定

2015年中国发布的军事战略白皮书指出，“一个繁荣稳定的世界给中国带来了机遇”，并重申中国重视地区伙伴的共同发展。基于此，中国主要从两个方面来推动上合组织：一方面是重视与新疆有着长期民族和宗教关系的中亚各国，防止他们参与到可能使新疆产生危机的事件中来；另一方面是利用上合组织来加强周边国家的能力，使他们也能够打击“三股势力”，这也是中亚地区稳定对中国战略环境而言至关重要的原因。中亚是中国保障安全的一部分，美国对亚洲地区的统治会对中国构成威胁。

（二）抵制美国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

2001年阿富汗战争爆发后，中国对美国全球霸权和地区影响力的担忧进一步加大，这使得中国不得不在上合组织框架内重新思考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并与俄罗斯等国展开更加紧密的战略协调，以平衡美国在中亚的存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和俄罗斯的利益与美国的利益完全相悖，而是中国希望在该地区进行更平衡的权力分配。有学者猜测，美国对石油资源丰富的里海盆地的经济渗透，将会促使中国和俄罗斯的联合。作为对西方在该地区日益增长势力存在的回应，中俄两国势必会通过建立多极秩序来促进全球权力平衡，从而挫败美国的霸权主义。事实上，中国和俄罗斯发表的一些联合声明，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两国对美国在该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的愤怒与不满，彰显了两国在借助上合组织将扩张性的美国和北约排除在地区之外这一方面有着共同利益。可以说，上合组织是中俄进行外交活动和战略协调的重要工具，其目标是对抗美国在中亚地区的霸权主义影响。

（三）获得中亚-里海地区的能源

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其对能源资源的需求也急剧增加，中国已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这种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使中国对安全获取中亚和里海盆地的能源资源有了极大的兴趣。中亚地区拥有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中国正在加强与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的能源合作，这两个国家是中亚地区向中国出口石油和天然气最多的国家。中国也一直关注能源安全问题，因为美国海军长期在中国油轮经过的世界主要水道上进行巡逻，必要时美国也会利用自身的海上优势对中国施加战略压力。但中亚通往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途经陆上，不在美国的战略影响范围之内。因此，中国快速进入了这一地区的能源市场，并在其中占据了较大的份额。除中亚国家外，中国还设法与俄罗斯这个在世界能源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的邻国达成能源购买协议。

（四）强化在亚洲范围内的影响力

几个世纪以来，中国一直是亚洲的主导力量。近几十年来，中国惊人的经济增长速度以及不断增强的军事和文化潜力使其能够发挥更加突出的作用。显然，中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寻求在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而上合组织正是中国努力发挥这一作用的重要标志或工具。中国在塑造和加强上合组织功能方面的预期目标是提高其全球和地区的影响力。但实际上，中国和俄罗斯都将中亚地区视作其“后院”或“利益范围”的一部分，而莫斯科并不情愿与北京分享地区领导权。

（五）消除分裂主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

打击分裂主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是上合组织的主要任务之一。上合组织也成立了地区反恐机构，以打击这些威胁和不稳定因素。此外，在上合组织框架下，中国还与其他成员国签署了诸多文件，通过联合反恐演习、联合边防行动、情报交流、司法合作等形式，打击“三股势力”以及其他非法网络空间活动，在维护国际和地区安全与稳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六）加强防疫合作

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的情况下，中国正努力推动上合组织为全球预防和遏制疫情做出贡献。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主席强调，为了对抗不分国界的病毒，必须拿出团结和合作这一最有力的武器，充分利用上合组织卫生合作机制，深化在监测、科学研究、疾病防治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同时，注重在抗击“非典”疫情中传统医学的独特价值和重要作用，呼吁举办上合组织传统医学论坛，加强在该领域的学习和交流。习近平主席还强调，疫苗在战胜病毒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正考虑上合组织国家对疫苗的需求，以帮助和保护成员国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和健康。

五、中国在上合组织框架内面临的挑战

尽管中国政府在上合组织中发挥着领导作用，但它确实也面临着一些挑战。一些专家认为，俄罗斯对中国在中亚地区日益增长的势力感到担忧，不仅通过宣传中国向南亚和其他邻国的扩张来削弱中国在上合组织的影响力，而且对上合组织开发银行的建立也持谨慎态度。事实上，尽管中俄两国在地区稳定方面有着共同的利益，但他们对上合组织却有着不同的愿景，各自的地缘政治利益将他们拉向不同的方向。因此，俄罗斯和中国都在上合组织框架内推动着自己的议程。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俄罗斯也在寻求加强自身在中亚的影响力。

同时还应该注意到，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交流及经济联系水平相对较低，特别是中国对俄罗斯的出口量和中国对美国的出口量相比差距悬殊。随着中国在中亚地区经济影响力的稳步提升，俄罗斯越来越担心新出现的经济格局会以牺牲俄罗斯的经济利益为代价，并向中国倾斜，而中国也担心“一带一路”倡议所投资的数十亿美元的地区安全将仍然处于俄罗斯的主导之下。2020年1月以来，中国和其他几个上合组织成员国都面临着新挑战，比如，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及其所带来的经济损失、中印边境小规模冲突所带来的不稳定性，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与日俱增的恐怖主义威胁等，这些或将威胁到中国西部的安全与稳定。

六、结语

近年来，上合组织已经基本完成了最初解决边界争端和建立信任的目标，虽然俄罗斯和中国有着不同的愿景和想法，但也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推动上合组织承担新的任务。随着该组织吸收更多的地区利益攸关方作为其观察国和合作伙伴，成员国之间的内部紧张关系、竞争的利益关系以及新出现的非传统安全威胁等都将构成新的挑战，所有这些都将对上合组织未来几年的能力和发展形成重大考验。

【编译者简介】

罗金，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19级国际关系专业硕士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兰州大学，曾荣获甘肃省三好学生、兰州大学一等奖学金、兰州大学优秀学生标兵等荣誉；硕士期间，获得兰州大学硕士研究生一等奖学金，在《当代亚太》《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教学与研究》《复旦国际关系评论》《武汉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海外投资与出口信贷》等期刊和报告中发表论文，在学术年会和“萃英杯”中荣获二等奖、三等奖等荣誉，主持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一项。研究兴趣为：上海合作组织、欧亚研究。

【校对者简介】

万雪妮，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0级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行政管理专业。

有恒·欧亚学术编译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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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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